夜風吹亂了陸琬耳邊的碎發，她伸手一摸，臉頰上濕乎乎的一片。再見面不知何時。

她灰心失意的回到了采芝居，冬青正坐在炕上做針線，跟前薛三娘在和冬青說話，見陸琬進來了，兩人都站起來。

“侯爺他走啦？”

“走了。”

陸琬覺得一身的疲憊，她低頭走進了裏間，在妝臺前坐下，水銀鏡子裏的她眼中帶淚，紅唇艷艷。

指腹輕輕的掃過紅唇，上面還留存著賀霖的氣息。

陸琬突然覺得整個人被抽空了一般，伏在臺上不願意動身。這樣一俯下來，陸琬才感覺到衣服裏像塞了什麽東西，沈甸甸的。

她往懷裏一掏，一條金鏈子露了出來，順勢一拉，竟然拉出快懷表。

身上幾時多了這個？她怎麽一點也沒知覺。比之前那個扁扁的胭脂盒略小一點，金燦燦的蓋子上刻著一圈忍冬花。接縫處輕輕一按，蓋子就彈開了，露出白色的表盤，褐色的刻記，以及黑色的指針。指針走著字，並不像座鐘那樣發出滴答聲。蓋子的另一面刻著“九襄”兩個字。她反覆的摩挲著那個名字，這一瞬間，突然覺得是世上最美好的一個詞。

冬青走了進來稟道：“姑娘，浴湯已經準備好了。您要準備入浴了嗎？”

被冬青這樣一說，陸琬才覺得身上黏糊糊的，點頭道：“好。”

第二日天還未亮，賀霖就整合了部隊，帶著人馬出了城門，一路南下。

陸琬平靜的過著自己的日子，早起用了飯便去了鋪子上。她來得早，只有看守鋪子的阿南在。陸琬便與阿南一道收拾鋪子，準備開門。

剛開了門，便進來了一個婆子，陸琬一眼就認出了是還沒開張前倒在他們門前的那一位。陸琬忙迎了上去，陪笑道：“大娘，你來了。怎麽這兩天都沒過來？”

婆子精神看著不錯，臉上也有了血色，與那次已是天壤之別。婆子身上背著背簍，背有些駝，更顯得個子矮小。

婆子見了陸琬比見了親人還要激動，拉著陸琬的手感激道：“女菩薩，多虧了你救我一命。又教我去挖草藥煎水喝，現在我已經好多了。走路也有力氣了，能挑能背的。要不是遇著女菩薩，怕早就沒命了。”

陸琬道：“大娘不介意的話叫我陸大夫就可以，我可當不起菩薩。你好多了我也很欣慰。只是千萬別忘了之前我告訴你的話，一定要多喝水，不能憋尿啊。”

婆子連連點頭，她將背簍放了下來，掀開上面蓋著的花布，原來裝著幾捆才摘下來的蔬菜。婆子拿出兩把長長的豆角，又拿出幾條苦瓜，絲瓜之類的新鮮蔬菜。這些東西竟然堆了滿滿的一桌子，最後還有一個土布包袱。

婆子小心翼翼的提著包袱，交到了陸琬的手裏，感激道：“女菩薩，你不要藥錢，也不要診金，婆子我拿得出來的就這些自家出的東西。雖然都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，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。女菩薩可千萬要收下啊。”

以前在百花村的時候村民們看病付不了藥錢，大多會送來些自家地裏的東西，陸琬都悉數收了下來。婆子的舉動仿佛又讓她回到了幾年前。

陸琬笑道：“好，我收下。多謝大娘。”

婆子見陸琬不嫌棄，臉上的笑容已經擰成了一朵菊花。

當杜焜來鋪子上的時候，見了那一桌子的東西詫異道：“東家這是打算賣菜不賣藥呢？”

陸琬道：“杜師兄，這是付的診金。”

“有意思，真金白銀已經成泥土了麽？不過這一堆東西倒是實際。”

陸琬吩咐阿南將這堆東西收到了後面的庫房暫時放著。阿成便把之前婆子的事悄聲告訴了杜焜。杜焜聽後只意味深長的脧了陸琬幾眼，什麽也沒說。

中午的時候，依舊去隔壁的館子點了飯菜送過來。陸琬將收到的那些瓜果蔬菜分給了店裏的人，讓他們帶回家去吃。又將雞蛋都給了杜焜。

杜焜卻不肯收：“我住的地方不開夥，要孵小雞的話連只母雞都沒有。東家送給了我，到最後只有放壞被扔掉。”

“我還說你天天下館子，也該自己煮點吃的補補身體。”

杜焜笑著拒絕了。

飯後是難得的空閑時間，陸琬將夥計們叫來考了他們的藥材知識。不管是阿成還是阿南都還算用功，勉強達到了陸琬的要求。

下午的時候，陸琬又與董掌櫃商量。

“我們把後面屋檐下收拾出來，打一口竈怎樣？”

董掌櫃不解道：“打竈？東家是準備熬藥麽？”

“熬藥是一方面，另一方面我也想找個廚娘幫我們幾個做飯。解決下大家的午飯問題，長期下館子的話有些劃不來。”

董掌櫃一聽，便知道陸琬的算盤，笑答：“這樣也好，就依著東家說的辦吧。”

這邊正說著，突然見幾個壯漢擡著一副擔架進來了，擔架上躺著個漢子。漢子的一只腳血肉模糊，看上去應該受了很重的外傷。

陸琬忙上去詢問是怎麽回事，壯漢見是個小姑娘，心急火燎的說道：“我要找大夫，不要小姑娘。”

又是個嫌棄陸琬是女子的。

杜焜這才上來了，低頭詢問道：“這麽嚴重的傷，是怎麽弄得？”

為首的壯漢見了杜焜這才語氣緩和了些，道：“我們大哥腳被石頭砸到了，請大夫給看看。”

“搬到床上去吧。”

陸琬也不歇著，趕緊去準備熱水、藥紗布、止血藥等物。

杜焜蹲了下來，挽了衣袖仔細的翻看著受傷的腳。五根腳趾都有傷，輕一些的趾甲破裂，大腳趾應該折斷了骨頭。

清理傷口，上藥，綁繃帶。杜焜的手法十分的嫻熟。陸琬則做起了打下手的活，幫忙遞東西，幫忙跑腿。兩人聯合，很快就處理好了傷勢。

“大夫，你看我大哥這腳還有救嗎？”

陸琬欲要開口，那個壯漢卻指著杜焜道：“你說！”

杜焜笑道：“年輕人恢覆得快，沒事的。休息一個來月就好了。”

傷筋動骨一百天，杜師兄給人家許諾一個月，陸琬嚇得冷汗都冒出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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